登录 | 注册
九类 谋财骗盗; 第二十七则 盗商伙财反丧财
浏览:1055   [ +收藏 ]

原文:

张沛,徽州休宁人,大贾也。财本数千两,在瓜州买棉花三百馀担。歙县刘兴,乃孤苦茕民,一向出外肩挑买卖,十馀载未归家,苦积财本七十馀两,亦到此店买棉花。二人同府异县,沛一相见,乡语相同,认为梓里,意气相投,有如兄弟焉。棉花各买毕,同在福建省城陈四店卖,房舍与沛内外。

数日后,兴棉花卖讫。沛者止卖小半,收得银五百馀两。兴见其银,遂起不良念,与本店隔邻孤身一人赵同商议:“我店一客,有银若干。你在南台讨荡船等候,待我拿出来即上船去,随路寻一山庵去躲,与你均分。”赵同许诺。兴佯谓沛曰:“我要同一乡亲到海澄买些南货,今尚未来,要待几日。”一日,有客伙请沛午席,兴将水城挖开,将沛衣箱内银五百馀两,悉偷装在自己行李担内,倩雇一人,说是乡里来催,欲去之速。兴佯曰:“行李收拾已定。奈张兄有人请吃酒,未能辞别。”沛家人曰:“相公一时未归,我代你拜上。”兴即辞主人陈四。陈四亦老练牙人,四顾兴房;兴所挖水城,已将物蔽矣。雇夫佯担海口去,旋即卖踪转南台,来荡船上水口。

及张沛回,陈四曰:“贵乡里已去矣,托我拜上相公。”沛开房门,看衣箱挖一刀痕,遂曰:“遭瘟!”待开看,银悉偷去。四顾,又无踪迹。陈四入兴房细看,见水城挖开,曰:“了事不得,今无奈了。但相公主仆二人,可雇四名夫,直到海澄。我同一大官,更邀七八人,讨一荡船到水口。”于是陈四往上寻船。至半午后,有船下水来者,问曰:“你一路下来,见一荡船载二人,有行李三箱,上去赶得着否?”艄子曰:“有三人,行李三担,在水口上岸去矣。”荡船赶至将晚方到水口,并未见一人来往。少顷间,见二牧童看牛而归,问曰:“前有三人,行李三担,小官见否?”牧童曰:“其三人入上源垅去矣。”问曰:“那山源有甚乡村?”曰:“无。止有一寺,叫做上源寺。”陈四将银五分,雇一牧童引路,径至其寺,时将三鼓矣。陈四曰:“我等叫他开门,他必逃走。我数人分作两半,一半守前门,一半守后门。天明僧必开门,我等一齐拥入,彼不知逃,方可捉得。”众曰:“说得是。”

及僧开门,众等拥入。和尚惊曰:“众客官哪里来的?”陈四乃道其故,即问:“那三人是甚时候到寺?”僧曰:“到时天色已晚,在那一楼房宿,说他被难,至此逃难。”僧引入,齐拥擒获。见其将沛之银装作一担,自银七十馀两以鼠尾袋装,另藏在身,悉皆搜出。三人跪下求饶:“是我不良,将他银拿来。他者奉还他,我者乞还我。”众等不听他说,将石头乱打半死,行李尽数搬来,三人同系至陈四店内。沛时往海澄,尚未归矣。

是日,客伙与地方众等,岂止数千人看,兴之廉耻尽丧。后数日,沛归,谓兴曰:“为你这贼,苦我往返海澄一遭。今幸原银仍在,我也不计较你,今后当做好人。若如汝见,定要呈官究治。”兴曰:“须念乡里二字。”曰:“若说乡里,正被乡里误矣!我念前日久与之情,不计较你,你急前去。”兴曰:“我银乞还我。”但兴银却被众等拿去。沛因叫众等“拿还他,我自谢你。”众人曰:“这贼若告官论,命也难保。今不计较,反敢图赖!”众人又欲殴他,沛劝乃止。谓兴曰:“你心不良,反为若此,今反害己,不足恤也。但我自推心,将银五两与你作盘缠。”兴且感且泣,抱头鼠窜而去。


噫!久旱甘雨,他乡故知。客于外者,一见乡里,朝夕与游,即成绸缪之交,有如兄弟者,人之情也。沛之与兴,以同郡乡人,又同兹贸易,与之共店托处,亦处旅者之势然也。何兴之包藏祸心,同室操戈,利其财而盗之?彼之暗渡荡船,自谓得计;岂知天理昭彰。奸盗不容,卒之擒获丛殴,噬脐无及,数十年苦积七十金,一旦失之。图未得之财,丧已获之利,何其愚也!予深有慨焉,故笔之,以为奸贪丧心者戒,而因告商者之宜慎,勿如乡里之为盗者误也。


翻译:

张沛,徽州休宁人,是个大商人。有几千两银子的本钱。一次,在瓜州一家店中买了三百余担棉花,歙县刘兴,是个孤苦伶订的穷苦人,一向在外肩挑手提,做些小买卖,有十几年没回过家了,苦心经营积下七十几两银子,正好也到瓜州这家店中买棉花。二人同府不同县,乡音相近,张沛一见,认为是同乡人,意气相投,如同兄弟一般。各自买好货物后,便一起到福建省城陈四店中去发卖,两人租了所里外问的房子住下。 

几天后,刘兴的棉花已卖完。张沛的棉花只卖出一小半,收得货款五百余两银子。刘兴一见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,顿起不良之心,遂与住在旅店相邻处也是孤身一人的一位名叫赵同的人商议,他说:“我店里有个客人,有笔银子。你在南台准备一条快船等我,待我得手后,一起上船,顺路找个山庙一躲,银子你我均分。”赵同答应了下来。于是,刘兴对张沛撒谎说:“我约好一个同乡一起去海澄买些南货,可他至今还没有来,我得待上几天等他。” 

一天,有一些商人请张沛出去吃午饭。刘兴趁机将下水道挖开,从中钻人张沛的房间,将张沛衣箱内五百多两银子,全都偷到自己的房间,装入行李担中,又雇了个挑夫,说是家里来催,想快快离去。临走前刘兴还故意说:“行李都收拾好了,只是张兄被人请去喝酒,无法与他告别,怎么办?”张沛的家人说:“相公一时赶不回来,我代你说上一声吧。”刘兴遂与店主陈四告别。陈四也是个老练的中间商,看刘兴如此匆忙离去,怕有什么差错,但四顾刘兴的房间,什么也没发现,刘兴挖开的下水道,已用东西挡住了。雇了挑夫挑了担子,装成去海口的样子,实际上一转弯立即掉过头往南台奔去,找到赵同雇的快船,乘船往水口方向而去。 

等到张沛回到店中,陈四说:“贵同乡已经走了,托我与相公告辞。”张沛打开房门,看见衣箱上挖有刀痕,叫道:“糟了!”把衣箱打开一看,银子已是一个不剩。四下打量,门、窗等又完好无缺,不知这贼是从哪儿钻进来的?陈四返身到刘兴房里细细查看,才发现下水道已被挖开,说:“这事难办了,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。只有请您自己主仆二人,再雇上四名民夫,直接去下游海澄去找。我同一壮汉,再请上七、八个人,找条快船奔上游水口。” 

于是陈四等人沿江往上找盗贼坐的船,到了下半天,迎面碰上条沿江而下的船,便问道:“你一路下来,看没看见有条快船坐着二个人,并三箱行李?我们还能赶上吗?”那条船掌舵的说:“是有这么条船,船上有三个人,三箱行李,在水口弃船上岸去了。”陈四他们听了,一路紧赶,快到晚上了,才赶到水口,上岸一看,一个人影也没有。过了一会,才看见两个牧童赶着牛往家走,忙上前问道:“你们看见三个人,担着三担行李没有?”那牧童说:“是有这么三个人,到上源垅去了。”陈四他们又问:“那上源都有些什么村子?”牧童回答说:“那儿没村子,只有一座寺庙,就叫上源寺。”陈四拿出五分银子来,就请其中一位牧童带路,一直赶到寺院门口时,已是三鼓时分了。陈四对众人说:“我们要叫他开门,他肯定会逃走。我们还是分成两拨,一半人守住前门,一半人守住后门。天一亮,和尚肯定要来开寺门,我们大伙乘机一拥而人,他们无处可逃,如此才能捉个正着。”大伙听了,都说:“说得是。” 

等到和尚打开门,众人一拥而人。和尚大吃一惊,说: “众位客官是哪里来的?”陈四说了原委,并问道:“那三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寺里?”和尚说:“他们来的时候天色已很晚了,就在那儿一楼房里住下了。我们也是被他缠着不放,说是到这里逃难的。”和尚引着众人到了房门口,一齐拥人,抓个正着。瞧见这伙贼把偷来的张沛的银子装成一担,自己的银子七十余两用个袋子装着,单藏在身边,全都搜了出来。三人跪下求饶,说:“是我起了歹心,拿了别人的银子。他的银子奉还给他,我的银子还请求您还给我。”众人不等他说完,拿起石头瓦块,一顿乱打,打了个半死,又把行李等尽数搬来,三人都捆好,一起押回陈四店中。此时张沛去海澄去了,还未回来。 

这一天,店中的往来商人及当地百姓,岂止数千人,都来看这窃贼,刘兴等人脸面丢尽。过了几天,张沛从海澄赶回,冲着刘兴骂道:“为了你这个贼,害得我白跑了一趟海澄。如今幸亏我的银子还在,我也不跟你计较,今后应该学做好人。如果屡教不改,一定要抓你送官,让官府处治你。”刘兴哀求道:“求您看在同乡的份上,饶了我吧。”张沛一听,气不打一处来,说:“要说同乡,正是同乡这两个字害了我!我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,不与你计较就算了,你快滚吧。”刘兴又求道:“我的银子还请还给我。”可刘兴的银子,早已被众人拿走了。张沛便对众人说:“他那份银子还给他吧,你们我自会感谢的。”大伙说:“这个贼,要是告到官府,由官府来处治,命恐怕都保不住。如今不与他计较就算了,他还想要银子?”说着又要揍他,张沛劝住大伙,对刘兴说:“你居心不良,做出这种事来,如今反过来害了你自己,也没什么可怜的。只是我自己凭良心办事,给你五两银子作盘缠吧。”刘兴又羞又悔,低头流泪,抱头鼠窜而去。 


评说: 

唉!久旱逢甘雨,他乡遇故知。做生意的在他乡异地,一见老乡,朝夕相处,很容易就成为兄弟般的好朋友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张沛与刘兴,是同郡的乡亲,又同作一种生意,住在一起,互相关照,这也是出门在外的人理所应该的。这刘兴怎么就心怀诡计,同室操戈,要盗窃人家的钱财呢?他暗中逃上快船,自以为得计。岂不知法网恢恢,天理昭昭,老天爷是容不得这些奸盗小人的。最终被抓住痛打一顿,无颜生在人间,数十年辛辛苦苦积聚下的七十两银子,也化为泡影。图谋不该得的钱财,反倒失去了自己已有的钱财,怎么就这么愚蠢呢!我对此深有感触,故而笔录下来,一方面是给那些奸心贪婪的人敲敲警钟,以为戒律;另一方面也是想告诉经商的人小心谨慎,不要被那些打着同乡的名义盗窃钱财的人害了。

手机移动端 微信公众号 银博鉴定 银博鉴定
手机移动端 微信公众号 银博鉴定 商务合作